所谓成长，不过是在与匮乏作战

我得到一个评价。朋友说，大力，你是个要靠漂亮衣服活下去的 女孩子。

我不反驳，实在中肯。我今年一整个夏天都在成都，逛商场的频 率一个月超过十次，每次都不愿空手而归，买完上衣觉得缺裙子，买完 裙子觉得缺牛仔裤，买完牛仔裤……嗯，隔壁那家的针织罩衫也太好看 了吧，它就是在娇滴滴地勾引我，把它牵回家。

这世界上的黑洞有两个，天文学家卡尔.史瓦西只发现了星球浩 瀚里的一个，另一个，是女孩们的衣柜。

或者说衣柜是个怪物，会吃掉自己的内储，所以呢，女孩们对什 么都不敢轻信，唯一坚定一句：

我衣柜里还&-件衣服。

 

有时候我也在想，自己为什么对买衣服这么痴迷呢，甚至有时候， “买衣服”这件事，对我而言其实已经跃出了字面意义。

前些天跟朋友聊天，我也不知怎的，随口跟她提了一句：“我大 一的冬天，连衣服都买不起。你别笑，是真的，商场里看得过去的大衣 —定1000左右的价了，可那个时候我一个月生活费只有1500,上海什 么都贵，买一件大衣我就不要想吃饭了。”

朋友不知道怎么应话。我反而很有兴致，继续说：“所以那个时 候我就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挣很多很多钱，给自己的孩子打很高、 很多的生活费，不要让她买不起大衣了，不要那么委屈了。”

是的，委屈。不是矫作，不是虚荣，就是止不住的委屈一当你 望向橱窗里的模特款，天哪，它的走线、剪裁，它的用色，它的材质， 都仿若穿越了全宇宙奔向你，为你量身定制，你注视着它，仿若它拥有 了同你的眼睛一样炽热的灵魂。

可你两袖空空荡荡。

再没有什么事，比“买不起一件衣服”更让我们女孩感觉到贫瘠。 爱可以稍候到场，名气更不是人人都爱有，事业拼一半，留一半给命运, 问心无愧便好，但独独是这件衣服，你想即刻占有，是的，即刻，晚了 -秒钟，那狂喜便矮下去很大一截。

很多时候，买下衣服，就等于买下了一瞬的开心。你将这一瞬开 心带回家，锁进衣柜里，留着它的隽永，在你下一次穿上时，它继续散 发愉悦。

 

所以实在不太懂，为什么越来越多人把“漂亮衣服”定义为一种“女 孩们想借以吸晴”的工具。工具是没有灵魂的，可衣服不是。

衣5艮是闺密，是战友，是天上的星星被攥下来串成了胸前的项链， 对我们来说，衣服，真的不只是衣服而已。

我高中的时候没多少零花钱，偏偏跟一位千金小姐交朋友，当然 年少时代那么柔软，对物欲没有铮铮铁骨的计较 可即便如此，我依

然悄悄羡慕着她，有这么多漂亮衣服。

我跟她做过一段时间同桌，那是暑假补课，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楚， 肺数不清的衣服，从露細薄牛仔衫，到手绘风格的奶白色丁恤’ 額款式复杂、针针精细的雪纺，鞋子也不停换，有波希米亚风的草编 平底、荧光绿的匡威、棕色浅口的雑。那个漫长、炎热又枯燥的夏天’ 她跟从前的男朋友分了手，又开始为高考奋战，很容歸不下去的日子 里，以每天搭一身整整齐齐的新衣服为乐。

我也有过很多个，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日子。

尤其工作疲惫的时候，我回家躺在沙发上，手指深深地掐进抱枕， 质问自己“为什么气数用尽，仍旧一无所成呢”，再多一小会儿眼泪就

要下来了，大事不妙，赶紧出门，买点衣服。

不夸张。当我走进商场，看见那么多件买不起的漂亮衣服，它们 雛在我甚至都不敢趙的门店里—不酬标签也不用问，件件酿

数，我便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

不好好努力，你拿什么把它们带回家呢？

 

有时候我觉得，人这成长的一路，不过是在与匮乏作战。

有缺的才会想着去争、去找、去补，缺什么填什么，像成全一纸 拼图，像打磨一尊雕塑，在这个过程中你才能逐渐认清：你是个什么样 的人，想要的是什么。

这并不容易。

有人年事已高，家财万贯，躺在堆满金币的浴缸里，什么都有， 什么都是招招手就来，依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而至少在现在，当我打开衣柜，我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

想要占有美好，不是因为它让我们享受了挥金如土，让我们蓬荜 生辉，抑或让我们足以为此骄傲，而是因为，我们发自内心觉得，我们 配得上。

所有的美好，所有踮起脚尖都不及的美好，是我们在这灰喑的人 生路，试探着、扭捏着、忐忑着、摸索着，迎着风，披着雨，还要继续 前行的理由。终有一天，我们也能过上电影里那样的生活，失恋了一连 哭上三天，敷一片又一片贵妇面膜，气势汹汹冲去商场刷爆卡，左五袋 右五袋，招摇过市，好似什么都不曾崩塌，我们女孩哦，扛得起自己的 世界。

是的，把物质当作前进的标杆是蛮俗的，但这个世界的冠冕堂皇 太多了，口不对心太多了，谁能一辈子秩序井然呢？我们人类，被很俗 的东西拯救就会好了。

比如跟工作几场苦战后的一次重辣火锅，比如感情不顺时的一份

 

高热甜品，比如女孩们填不满的衣柜里永远缺少的那一件刻艮。

是它们让你觉得：

人生很苦，可我有闪亮亮的盼头。